近日,记者走访和调查了一些牧场后发现,在中国乳业这条产业链上已经形成一个恶性循环。
不少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,从奶业发展初期开始,一方面,乳企不愿意付出更高的成本去采购原奶,而另一方面,收益不佳的奶农积极性不高,不愿意再投资更多资金和精力去提高原奶的产量和质量。这样一来,乳企也更不愿意收购奶农的原奶。如此不断地反复并循环下去,犹如恶之花一般,阻碍中国乳业的健康发展。
而当中国乳企意识到应该提高原奶的产量和质量,愿意付出更高成本购买高质量原奶时,整个产业链已经形成惯性。
高投入并未带来高收益/
一个炎热的中午,在北京市通州区一家牧场里,记者见到了牧场负责人李胜利(化名)。李胜利是一个“牛二代”,父亲曾在国营牛场里养了50多年牛。1999年,李胜利的父亲退休之后,决定和李胜利以及老万的弟弟一起投资10万元买了10几头牛开始做这个家庭牧场。之后,开始滚动发展,现在已经拥有200多头奶牛。
对于奶牛养殖,李胜利说,别看自己养的还不错,但建议不懂的人还是别养,因为这是一个高投入和高风险的行业。
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:一头奶牛价格要2万元,为一头奶牛建立基础设施和设备要1万多元,而且一头奶牛从出生到产奶差不多要两年,在这白养的两年里,还得每天给奶牛喂饲料,一天差不多要30元。
按理说,高投入加上高风险,带来的往往是高收益。但事实却恰恰相反,奶农的收益考验着管理者的技术水平。
李胜利说,同样的一头牛,好的一天能产出40~50公斤,少的可能就十几公斤,甚至连奶牛一天的饲料钱都赚不回来。
更为可怕的是,如果碰到疫情,奶牛生病了,生产出来的奶不仅产奶少,而且这些牛奶也卖不出去。如果运气不好,奶牛病死了,前两年的时间投入和资金投入将血本无归。
李胜利对记者表示,自己的牧场曾在2003年左右遭遇过一次疫情,结果导致自己好几年都缓不过劲儿来。
山东宝来利来生物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的技术总监高希贞对记者表示,中国的奶农在管理和技术方面,包括兽医技术服务这方面问题比较大,导致产量和质量都不高。
他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,国外发达国际的奶牛一般可以产奶7年左右,而国内奶牛只能产奶5年左右,相差两年的产量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不可小视。
企业变相压价依然存在/
在中国乳业快速发展的同时,乳企之间的抢奶现象非常严重。一位乳企管理人员曾对记者表示,早些年,一家乳企刚和一家奶农签好协议,这家乳企前脚刚走,后脚就有竞争对手找上门来,并开出高价。
不过,经过几年发展后,不少乳企对记者表示,这种现象已经很少了,因为大企业往往开始自建牧场,通过参股、合资以及奶联社等方式和奶农直接对接。
按理说,在中国奶源普遍缺少的情况下,乳企应该保障这些奶农的利益,让他们生产出更多的高质量牛奶。但其实不然,记者在调查中发现,企业变相压价依然存在。
“不是说你奶多了,他就都收,人家是买方市场,人家收够了就不收了。说是质量不合格。但质量合不合格,是人家说了算,没有人保护你的利益。”李胜利对记者说,每次往企业交奶时,最怕听到“异味”两个字。因为乳企不收牛奶的时候往往就说有异味。
说到奶农被乳企拒收,李胜利举了一个例子:“之前就认识一个老板,心里素质差点,有一次连续被拒收三回,所有牛奶必须倒掉,结果一下子得了脑血栓,现在身体垮了,牛也不养了。”
中国乳业不是奶源不够并且都在抢奶吗?为什么还要拒收呢?
“压价是指淡季,乳品公司市场消化不了那么多鲜奶。而乳牛又不是自来水,想放的时候放,不想要的时候关,它也有生物规律。”一位地方乳企的管理人员对记者表示。
乳业专家王丁棉对记者表示,现在一个乳企往往占据一个地区,表面企业规定了一个最低收购价,但企业往往就按最低价格收,这其实就是在变相压价。
“中国奶农是历次乳业事件的受害者,恒天然公司背后是新西兰70%以上比例的奶农,你看中国奶农参与国际竞争,有竞争力吗?而且更重要的是,中国乳企和奶农的利益链并不紧密,市场好乳企就抢奶,市场差就压价收奶,在产业链虽处上游但也处于弱势地位。”上述地方乳企的管理人员说道。
奶牛养殖户不断减少/
处在产业链最低端的奶农没有赚到钱,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放弃养奶牛。
“以前,我们也是老组织会议,请专家讲课,刚开始几年,开会的人总是那么多,但后来开始减少了,现在会议也不组织了。”李胜利说道。
高希贞也对记者表示,这几年在全国各地跑,最深的感触是发现养殖户在不断减少,今年在河北做技术指导时,发现很多奶农正在卖牛,开始转行了。
近几年,随着奶牛养殖户不断减少,也催生了奶牛贩卖这个行业。刘先生是齐齐哈尔市富裕县的一位奶牛经纪人,两年前,他开始从事这个行业。
他对记者表示,富裕县以前也是一个畜牧大县,前几年号称有20万头奶牛,如今估计也就剩下几万头了。“因为奶价太低,饲料太贵,奶农挣不到钱,只好开始卖了。”刘先生说道。
据公开数据显示,2012年全国奶牛存栏预计为1440万头,与2011年持平,奶牛养殖户数(即散户)持续减少,部分散养户陆续退出奶牛养殖环节,奶牛养殖户所占比例持续下降,规模牧场数量和存栏量均有所增加。
李胜利的牛场因为征地,去年从北京的大兴区搬到通州区,本来周边还有几个朋友一直在养奶牛,结果这一搬迁,这些朋友都不养了。李胜利表示,其实自己也不想养奶牛了,又累又苦,也挣不了钱。